当我终于开始写下更多不为人知的往事。
我才明白
青春里的所有的经历,都会意味深远地影响着我们的后半生。
我们做过的许多事情,不论对错,郑重其事或者毫不经意,就像电脑上最原始的那种挖雷游戏,阴差阳错按下一个键,整个后半生骤然发动,遍地开花。
这些年我一直过着离经叛道的生活,从不安定,也从没向谁妥协过,我时常讲,我这样的人,迟早会遭天谴。
每当我讲出这样的话来,就有人鄙夷我的做作,说什么二十几岁的年纪,好像经历了八十岁的人生。
许多人,二十几岁就死了。直到八十几岁才埋进土里。
很庆幸,活到八十岁,我还会做个很有意思的人。
三十未满的年纪,反正也无谓别人的鄙夷或咒骂。那就坦坦荡荡地把那些在阴暗里窖藏许久的故事翻出来吧。
大 概每个人小时候都有问过自己从哪里来的。
对于这个经典的问题,在我们老家的农村里,父母的回答无非是常见的几种:
你是我放羊时候从后山捡回来的。
你是你爸锄草的时候从地里刨出来的。
你是你天天割草给它吃的那头牛生的。
石头哥年幼的生活也曾被爸爸欺骗过,说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当年的石头哥死活不信自己石头里蹦出来的,直到有一天他爸爸带他去看了村口的那块大山石,中间有长长的裂缝。
叔叔说:喏,你就是从这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石头哥哇地一声哭出来,那一年,我们四岁半。
我一直觉得这种破旧的习俗对孩子的生长会带来很大很大的负面影响。
就好比石头哥从小就不怕疼,总觉得自己有着坚硬的身体,握着拳头往木桩上打拳,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我问:你干嘛?
石头哥懒得搭理我:没看我在练拳么?七伤拳懂不懂?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太懂七伤拳是什么鬼!莫名觉得很牛逼的样子。又看他都流了那么多血,挺心疼他!
我问:你不疼么?
石头哥告诉我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话: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当然不疼!长大了会变成孙悟空打妖怪!
那时候我们七岁半,我特崇拜石头哥。总觉得有一天他会踩着筋斗云在村子里飘来飘去!
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叫他石头哥的。
直到后来我们长大了,聚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聊起小时候的傻逼往事,觉得这样的陋习坚决不能传给下一代。
所以每次马有若问我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我都会如实告诉她:你是妈妈生出来的!
有若紧接着问我:那,我妈妈呢!
我就默不作声,不再回答她。
马有若也算得上懂事,当我默不作声的时候,她就把小小的脸颊贴在我怀里,不再追问,也不多言,不一会就睡着了。我望望山下的小溪,又望望山上的柿子树,感受到胸口小有若均匀的呼吸,她睡着了,我开始回忆六七年前的旧故事来。
那一年。
泌阳县一高的生物在老师在课堂上画好细胞有丝分裂的图解,教会我们DNA的双螺旋结构以及细胞的选择性表达。
我听讲地异常认真,后来也总装逼于高考理综试卷的生物部分得了满分。(其实生物满分也不过90分而已)
马有若就是在那段时间,开始由细胞的选择性表达,发育出器官。以及在后来呱呱坠地的事情。都是我后知后觉的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有个兄弟叫王通,10年的夏天,他从泌阳县二高来,说带我和石头哥去一个巨好玩的地方——泌阳县灯光球场。那里有一个彼时尚且热闹的旱冰场。
那晚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玩旱冰,以至于后来读了大学对轮滑喜欢地不能自已。
那晚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性经历,以至于后来有人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回答:穿中性衣服,像男孩子一样酷酷的那种!
很遗憾,到现在我都不晓得马有若的妈妈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她是一个特别酷的女子。
体育场在小县城盘古宾馆的后方,有音响放着聒噪的DJ,她穿中性黑色牛仔外套,利落短发,从拥挤的人群中倒着滑行,酷毙了的样子!
我当时的年龄不懂爱情。如果懂,我想自己已经爱上这个女子了。
然而彼时的我并不像现在的自己,可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三分钟把陌生人聊地跟老情人一样。
那时候的我多单纯啊。从未靠近过女人,也不懂得感情。唯一喜欢的女孩是刘亦菲!
那时候的我多笨啊,一边羡慕着那个女子潇洒飘逸地踩着旱冰鞋在人群中洒脱,一边颤颤巍巍地扶着栏杆摔倒,爬起来,再摔倒。
我最后一次摔倒的时候,她一个360度急刹车停在我的身边,晚风从体育场吹过来,我竟然闻到了一丝香气。
那个女子把我拉起来后一起坐在旱冰场边长椅上,她伸开臂膀依靠在身后的管制铁栏杆,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正在燃烧的女款细长香烟。
我用余光瞄她,发现她是如此地酷。比男人还要酷一百倍!
彼时的我像个冠心病患者,一颗心脏不安分地上蹿下跳。
我距离她是如此地近,大概只有22公分。
后来她把未抽完的半支煊赫门递给我,没有讲太多话,就那么静坐着,我学她的模样抽起来,香烟里有甜甜的味道。我看到她的脸上有孤独者的落寞。
当她说出那句:走吧,请你喝酒。
我就当即决定跟她一起走了。彼时的我还沉浸在她那落寞脸庞所折射出来的美好意境里,觉得特想听一听她的故事。
后来石头和王通有问过我,那晚玩的尽兴,离开的时候发现我已经不见了。
我从来没有向他们提及过那天的故事,也顺便把这段往事从自己的青春里抹杀了许多年。
直到今天,又是一个下雨天,我才开始慢慢想起那个女子来。
故事很简单,没有跌宕也没有情节。甚至连她的故事我都没有听来。
在泌阳一高老校区的古老围墙外吃大排档,她大口喝酒也大口抽烟。并没有跟我讲太多话。
那一年的我还不善言辞,也不会活跃气氛,只能看她端起一杯酒,自顾自喝下去,我也学着她的样子,端起一杯酒,一大口喝下去。
坐在一起喝酒的两个人没有祝酒词,没有寒暄,连碰杯都没有。
仿佛陌生人,又仿佛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直到雨开始下的很大,大排档老板把桌子收拾地只剩下我俩这一桌 ,我们两个人已然淋的湿透,她起身,牵着我的手沿着泌阳县的主街道一路向北走!
我像个被俘虏地士兵,被她牵着往前走。
彼时,没有一丝丝的害怕,更多地是醉意正浓时候的激动。那是我第一次跟陌生女人手牵手,走在那个小城里。我知道的,被人看见大街上手牵手,一定要被世俗所不齿。
我问过她:就这样大街上淋着雨牵手,你不怕世俗里的评说么?
从那天起,我学会了她告诉我的一句话:去他妈的世俗!
直到她牵着我的手进了房间,她脱下湿透的牛仔外套,脱下吊带,脱下球鞋,脱地赤条条走进卫生间放水洗澡,我还是没有意识到接下来我们应该发生一些很美妙的事情。
那时候不胜酒力,醉眼迷离地看到有一具曼妙地身体出现在眼前,后来她裹着浴巾推着我去洗澡,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理智?这个时候哪还有理智!
如果有,那,去他妈的理智。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的性经历,像一头肌腱饱满的小马驹初入战场,满身力量,却不知方向,横冲直撞!
我依稀记得三件事
她的锁骨有极其好看的纹身。
那个宾馆的名字仿佛是叫做一分利。
那晚她有着粗重地呼吸声,反复叫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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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她把我送到我在泌阳一高新校区围墙外租住的出租屋,扭头离开的时候告诉我:谢谢你,对不起。
当时的我也曾估算过她的年纪,比我大五六岁模样。
也脑补过她的故事,可能是大学毕业,受过感情的伤。也能是家庭里的难过?
所有的臆测都毫无意义,因为她一共只跟我说过三句话。
第一句是:走吧,请你喝酒。
第二句是:去他妈的世俗!
第三句是:谢谢你,对不起!
直到现在我都不曾知 晓她的名字。此生也再没遇见过她。就仿佛一阵风,仅仅是路过我,偶然留下一片泌阳县主街道旁的枫叶。
马有若就是那片枫叶。
从那天以后,我也曾有怀念过那个女子。
后来读了高三,学业更忙,于是连怀念也没有了。
在高考倒计时快要数完的那个中午,我回到出租屋里准备狼吞虎咽地吃完母亲做的饭菜赶紧回到教室继续做题,刷永远也写不完的十年高考,五年模拟。
母亲在门口等我,怀里抱着小小婴儿,彼时的我以为家里来了客人,压根不曾想象得到自己就是孩子的父亲。
我曾想,一年前的那个清晨,如果那个女子不曾送我到家门口,又或者这一年我搬了家换了出租屋,她会把孩子送人?会自己抚养?还是会遗弃?
高三的那年,我患一场大病,身形消瘦,不足百斤。母亲大抵是心疼我的身体,并没有明显地责骂我的不检点。但很明显地,她并不是特别待见这个小孙女。
母亲告诉我:她脖子上有纹身,说孩子是你的,生日是农历三月初五。
我说:哦!
母亲问我:要是个男孩就好了。可惜是个女孩,送人了吧?
在我的老家,向来有着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女孩子送人的事情在前些年还算不得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只是我这人向来喜欢打破世俗的快感,所有的规矩我都不愿遵从,就像所有的禁忌我都喜欢尝试。
我的老家是在驻马店泌阳县所属的一个山区,村子就建在山腰上,总共不过十来户人家。生我的那一年,计划生育追查地厉害,实在没钱可以交罚金,母亲就抱着我翻过了几座山头,那里有一户单独的人家,留下了二斤玉米面粉和一些窝窝头,隔十几天再送来些粮食,在我还是个婴儿时候,就是这样躲避计划生育并且活下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我的身份证年龄会比实际年龄相差好几年的原因了。
那户人家世代守着几片山林,生活虽然艰苦些,好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开垦几块山地种些粮食,花生玉米小麦做主食,屋前屋后种上应季的蔬菜,一年四季的生活倒也都应付得来。
11年的初夏,我和母亲把有若抱去的时候,当年养我活命的老爷爷已然过世,他的儿子也俨然是个老头子了。传到这一代,连个媳妇也没讨上,我想等他百岁归去,这里怕只剩下一座由石块堆砌而成的空房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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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去了六年,每一年我都会叮嘱母亲到那个深山里送去些生活用品。我亦会在每年的冬天翻过几个山头,去到那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看一眼小有若。
有若跟老爷爷相依为命,亦时常盼望着奶奶或者爸爸带些零食的到来。
她还不曾真正地接触过这个世界,从不知道高楼大厦飞机汽车的模样,一如我的童年,我小学毕业时候对篮球都还没有概念,亦从未知晓过大山之外的世界模样。
想来命运当真有趣,很多人事都在不知不觉间给你划清楚了条条框框来,即便不羁如我这般的人,自以为是地冲破了规矩,改变了命运,殊不知,命运高高在上地看着头破血流的世人,发出轻蔑地呵呵一笑:
你所有去过的地方,都是我安排你应该走的路。
你所有发生过的故事,都是你应该获得的经历。
你所有爱上的人,本就应该爱上她。
有若也喜欢在每个冬天的火堆旁坐在我的腿上把小脚晃来晃去,伸出小手摸我略带胡茬的下巴。她叫爸爸的时候,脸上笑起来特别幸福。那种无关人情世故,无关物质生活,纯粹的此时特幸福,便幸福。
15年毕业时候,决定把小有若接出来,母亲阻挠我说:算命的说,今年可以跟文彤彤结婚,要不把有若送人了 罢。要不然,你怎么跟文彤彤讲?
又过了两年,好朋友结婚,大家回去吃喜宴。
喜宴结束后,胖仔开着皮卡车载着庄生,木易,还有一大群小伙伴送小果回家。
在进山的岔路口,我跳下车告别他们,说是回老家看看,沿着一条小山路,翻过了几个山头,往深山里去了。
我心知母亲又在谋划我的婚事了,亦明了这样的年纪带着孩子相亲怕是没有机会结婚成家了。
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以后好了,现在,我要去接马有若了。
从前总是说,如果有机会,我把我的故事都讲给你听。
畏首畏尾地从来不曾讲出来。
当我们经历一些事情,看开一些人生。终于可以平静地讲出来。
那么,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不为人知等着重见天日。
——写在最后
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父母庇佑,努力读书,长大成人。家庭和学校仿佛一座悲哀的工厂,我们是一件件流水线上的成品被加工出来。
我大概是件残次品,不论有多不好,随世人去骂。
人生不过百年,不论我多渣抑或多善良,那都是我的经历。
请始终相信,
所有的存在都合理,所有的经历都值得。
——写于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