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考前的某段时间,偷偷地从别人QQ空间里看到别人的表妹要来郑州考试。
偷偷地加好友,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表妹,表妹,我是大表哥。
表妹一脸懵逼:大表哥好。然后,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大表哥呢?
艺考第二场是在郑州东区的106中学,我在人潮拥挤中等着和她初次见面。
从考场走出来的都是些花季少年少女。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脸的纯真与美好。
我想,年轻真好。
我想想自己的年纪,暗骂:时间都被狗吃了。
表妹握着电话问我:人太多,我找不到你。
我看门口,每个考生都背厚重的画板,人潮拥挤。
我告诉表妹: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我会在人群中最亮眼的地方等你!
我还告诉她:你有没有看到人群里有个长的很高很高的人,那个就是我。
表妹一眼就找到长的很高很高的我。
表妹走到我身边,她说:家人说不能随便跟网友见面。社会上坏人多。
我从中学门口的石墩 子上跳下来。妈蛋,比她矮了半个脑袋。
我问她:那你觉得我像坏人吗?
表妹斜着眼睛俯视下来,她告诉我:看在你这么矮的份上,权当你是个好人吧。
跟表妹一起考试的是她高三同学,也是一个十七岁的花季女孩。
女孩问我:不多大表哥,你有一米七吗?
我没搭理她。
女孩问我:你是不是奔三的老男人了?
我没有搭理她。
女孩又问:你结婚生孩子了吗?
我再也没有搭理她。
我看向表妹,瘦瘦高高,扎翘起的马尾,带厚厚的近视镜。脸颊清瘦,像个男孩子。
在黄河路地铁口,等胖仔和庄生送电动车来。
我向她介绍,这个是庄生,一个黑客。
表妹一鞠躬:庄生哥哥好!
庄生骑在电车上仰视她:并不好,毕竟没你高!
我向她介绍,这个是胖仔,一个厨师!
表妹一鞠躬:胖仔哥哥好。
胖仔往她身旁凑了凑,告诉她:并不好,毕竟没你高!
从前我听别人说,瘦下来就显高,有个词叫瘦高瘦高的模样。
说的就是她的模样。
我一直吃的少,运动多,就是希望自己能瘦一点,显的高一点。
现在的我好瘦啊,作为男人,不足百斤。
然而我并没有体会到瘦高瘦高的感觉。
原来还有一个词叫做,瘦小瘦小的模样。
说的就是我的模样。
我骑上胖仔的电动车载着表妹沿着黄河路向东去。
到经五路等待红绿灯的时候。
她在后座上唱一首叫做《七月上》的民谣,嗓音清澈,委婉动听。
她唱:
我欲乘风破浪,踏遍黄沙海洋。
与其误会一场,也要不负勇往。
我愿你是个谎,从未出现南墙。
笑是神的伪装,笑是强忍的伤!
我顺着 她的歌声唱下去。
我唱:
就让我走向你,走向你的床。
就让我看见你,看见你的伤。
我想你就站在,站在大漠边疆。
我想你就站在,站在七月上。
我唱的正起劲,她突然俯身上来。
贴在我的肩头低声说:大表哥,你唱歌好难听。
她还说:旁边的大哥好像听不下去要打我们了。
我看向旁边,一起等红绿灯的大哥,面目狰狞,咄咄逼人的气势,仿佛要打人!
我想起那个夏天,同样在十字路口等红灯。
我坐在胖仔电动车后座上,大声唱走调的《去大理》。是一首我很喜欢的民谣。
那天我俩都喝的醉醺醺。他一直吼着让我闭嘴。我不搭理他,自顾自唱自己的歌。
他突然加足马力,不等红灯绿灯,冲着疾驰而来的公交车径直撞过去。
宁可撞死在马路上,也不愿听我唱歌。我好忧伤。
我紧紧抓住胖仔的大肚腩,骂他伤了我的心。
胖仔说:说了闭嘴,还唱,真特么难听,草。
我问表妹,我刚才唱的真的有很难听很难听吗?
表妹重重地点点头。以示赞同。
我不服,打开电动车爆闪灯闯红灯过去,在经八路向南拐去。
电动车的爆闪灯是胖仔去接他现在的女朋友高云飞,跟人撞了车之后加装上去的。
那天,重新改装了前大灯和后尾灯,老板忽悠他说再加装一套爆闪灯吧。显得装逼。
胖仔把身上的钱都给老板,又透支了信用卡,跟老板说:劳资要加装两套爆闪灯。
在河南有句骂人的俗话叫做:总是干不冒烟的事情。
大概是说这人向来不务正业,做的事情也都不着调不靠谱。
胖仔和木易就总是如此骂我。
去年的某天,夏末秋初的当口。
我骑着电动车载着 行李往红专路42号院去,天色黑下来,经五路红专路的十字路口有很多烧纸钱的人。
我骑着电动车载着行李冲过去,从一堆堆燃烧着的纸钱堆上压过去。轧灭了燃烧着的纸钱。
我看着被轧灭的纸钱冒着浓浓的黄色烟雾,打电话给胖仔和木易。
我说:以后别骂我总干不冒烟的事情。我今天干的事情冒了很浓很大的烟!
我问表妹想吃什么?
表妹说:大表哥,我要吃最贵的。
我告诉她,大表哥富可敌国,请得起满汉全席。
带表妹去任寨北街的王婆大虾。
吧台服务员问:清香还是麻辣?
我想起从前跟文彤彤来这家店吃过几次大虾。
文彤彤向来不能吃辣,从前我会跟服务员说:清香,不要一点点辣椒。
表妹说:我想吃辣!
我告诉服务员:来最厉害的辣!
店里生意火爆,只有当庭一张空桌子。我迟疑着是否要坐过去。
表妹问我在犹豫什么?
我苦笑一声走过去。
同样的桌子,同样的角度。我曾跟文彤彤坐在一起吃虾。
她总是把剥好的虾沾上清香的汤汁放在我的餐盘里,然后督促着我多吃点。
文彤彤说:你要多吃好吃的,你太瘦了。
我吃的欢天喜地,我吃的满口生香。
分手后的某个下午,我第五次邀请文彤彤一起吃个饭。她终于应邀而来。
同样是这张桌子,同样鲜美的王婆大虾。
文彤彤剥好虾沾上鲜美的汁汤放在我的盘子里。
她眼中泛着泪光告诉我:这么多年,我把自己所有的好都给了你,我再也没有力气爱你了。对不起。
我大口吃虾,我说:真好吃,真好吃。
文彤彤告诉我:以后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胃不好,少喝酒。
我说:真好吃,真好吃。
文彤彤说:再见吧,不要想我。
清香口味的王婆大虾没有放一点辣椒,可是我还是吃的满眼泪水。
文彤彤走的时候,我大口吃虾,我低着头呜呜地说:真好吃,真特么的好吃。
现在是麻辣口味的王婆大虾,表妹吃的满口生香,嘴巴上沾满了辣椒,像个小孩子一样咧着嘴向我笑。
表妹说:真好吃,真好吃。
我说:你要多吃点,你太瘦了。
表妹把肩膀凑过来,让我摸她的肩胛骨。
吓我一跳。搁着衣服能感受到她瘦骨嶙峋的模样。肩胛骨高高地凸起。
表妹告诉我,有轻度的贫血症,贫血的人是很难吃胖的。
她突然问我:你这么瘦,是不是贫血。
偶尔有那么一瞬间会突然恍惚,仿佛要晕倒,这算不算贫血?
小溪在北京做编辑,自己写公众号,偶尔向我要稿子。同时叮嘱我要按时吃饭。
我告诉过小溪。我一直都觉得应该按时吃饭,可是肚子从来不按时饿,怎么办。
小溪告诉我:你大爷。
表妹把生菜放进锅里稍微煮,软软地捞起来。摆在盘子里,把金针菇摆在旁边。
又夹一枚丸子放上去,涂上辣椒酱。俨然是一副生动的油彩画。
十七岁的丫头像个孩子一样,咋咋呼呼地招呼我:大表哥,快看,快看,像不像美人鱼。
学艺术的孩子,果然厉害,吃顿饭都能臆想出美人鱼来。
丫头告诉我人鱼公主的故事。
据说是,我喜欢你,在默默为你付出,不求回报,不求最后结果。
我问她:那如果突然又不喜欢了呢?
丫头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告诫我:也许是付出的太多了,太累了。
我拿起没煮过的生菜来吃,蘸着辣椒酱。辣的我满眼泪水。
我说:这家店的王婆大虾真好吃。真特么好吃。
我揉着眼睛说:这辣椒太辣了,我想吃清香口味的,我不想吃麻辣的。
我也反过来告诫她:小孩子一个,还未成年,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要记得好好学习,好好画画!
两个人吃的酒足饭饱,肚子圆圆胀胀地走在经八路瞎逛。
一辆车疾驰而来,吓的她一个趔趄,鞋子刮在护栏旁,划开一道口子。
我告诉她不要紧,附近的健康路是郑州出了名的夜市。有鞋子可以买。
表妹说:我没钱!
我怕拍胸脯说:大表哥富可敌国,够给你买嫁妆,一双鞋而已,我送你!
表妹站在我身旁,俯瞰下来。
她又说:我个子高,脚也大,很难买到合适的尺码。
我拍拍胸脯说:交心吧,放在我身上,没有大表哥搞不定的事情!
表妹坐在电车后座去往健康路的时候问我:
我以前听人说,放心吧,交在我身上,原来是错误的说法。
交心吧,放在我身上。
放心吧,交在我身上。
我重新念了两边。觉得并没有差别。汉语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我招呼鞋摊老板。问有没有男鞋?
又指旁边个头比我高的十七岁丫头给老板说:给她穿的那种,男款的。
我说过,没有我搞不定的事情,自然能买到合适的尺码给你!
送表妹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霓虹到处闪烁。
她告诉我,这次艺考是第一次来郑州。住在表姐租的房子里。
她还告诉我,郑州的路,白天走和晚上走完全不一样。
自己已经不记得表姐家在哪里住。只知道一个关于经八路的地址。
我告诉她:放心吧,没有大表哥搞不定的事情!
载着她往经八路去,然后径直送她到小区,送到楼下。
表妹说:大表哥,你好厉害。
我背着她厚重的画板送她上六楼。在门口她突然大笑起来。
笑声爽朗,像那种我小时候生长的农村里,那种玩泥巴都能玩的尽兴的孩童的笑声。
听她莫名其妙地笑,我莫名其妙地问笑什么。
她告诉我,表姐工作还没回来。自己的钥匙忘在房间里,进不去了,哈哈哈。
我拍拍胸脯告诉她:让开,没有大表哥搞不定的事情。
她一脸懵逼地看我拿出钥匙串摸着黑去鼓捣木门上的锁芯。
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她更加懵逼了。
我解释说:从前我是个贼,因为偷东西关进了监狱里。所以现在这个年纪还没讨老婆。
我还拍着胸脯说:溜门撬锁这样的小事,难不倒我。
表妹夸我:大表哥好厉害,没有大表哥搞不定的事情。
我把画板卸下来,告诉她好好休息,接下来的考试要努力。
转身下楼,六层的楼梯。
兜兜转转,我闭着眼睛都能走下来,就像走一段无比熟悉的路。
表妹在楼梯口追下来。满眼满脸的泪水。
我赶紧问:怎么了?屋里有老鼠么?
她塞给我一份折叠起来厚厚的宣纸,说是送给我一份礼物。
她谢谢我陪她考试,请她吃饭。
她告诫我,礼物要回家了再看。
我心想,傻孩子,这里黑灯瞎火,我倒是想现在看,也是没法看的。
她转身上楼,背对着我带着哭腔说:不多哥,你要幸福。
我一头雾水,拍着胸脯告诉她:叫我大表哥。
她哭腔更重:大表哥,你要幸福。
坐在楼下的电动车上抽烟,酷炫的爆闪灯包围着我,像是喧嚣的酒吧场景。
这里没有喧嚣也没有酒,可是我有些微微醉。
风从不知名的方向吹来,不算冷,只是容易催人泪。
后记:
前段时间从文彤彤的空间看到她的表妹要来郑州艺考。
偷偷地加上文彤彤的表妹的号码聊天。
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表妹,表妹,我是大表哥。
表妹一脸懵逼:大表哥好。然后,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大表哥呢?
胖仔把折叠好的宣纸一层层铺开,逼真的文彤彤出现在面前。
庄生脱口而出:我草,学艺术的人好厉害。画的跟真人没差。
胖仔扑扇着烟味骂我:滚出去抽烟!滚出去喝酒!
我不搭理他。
胖仔又说:能不能让表妹给我也画一幅,跟真人没差,好厉害!
我熄灭了烟骂他太胖,一张纸连肚子都画不完!
那副画的右下角写着两句话:
如果她要嫁人了,我希望,那个人会是你。
第二句话是:
不多哥,要幸福!
胖仔和庄生白天还嚷嚷着戒了酒!
现在又各自端起半杯牛栏山来跟我碰杯。
胖仔一饮而尽,贱贱地告诉我:不多哥,要幸福。
庄生一饮而尽,贱贱地问我:十七岁的女孩需要爱情吗?
如果不嫌弃身高,我想告诉她,庄生哥哥还是个单身!
我也一饮而尽,心里暗骂。现在的孩子竟然懂这么多套路!
明明从见面之前就早已知晓我的一切,腻腻歪歪陪伴了一天却装作波澜不惊。
最后却送一副她画的素描来拆穿,真是个坏孩子。
文彤彤当初把行李打包好递给我,让我把房间钥匙留下。
我不肯把钥匙交出来。
我冠冕堂皇地告诉她。如果你把钥匙弄丢了,可以找我拿钥匙备用。
在帮表妹打开房门的时候我就想:看吧,我说了我留着钥匙,早晚可以备用嘛!
我不再喝酒,拿钥匙哒哒哒地敲着墙。
从前的我是个贼,偷了心不好好珍惜,伤的人家千疮百孔。
后来我拿钥匙去,才发现心门已经换了锁。
从前的我是个贼,后来被关进监狱里出不来,关了好久好久,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