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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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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

2017年2月15日,我在山城吃到了一次很美味的水煮鱼。做法很简单却很好吃。

10月16日,我出门闻到楼道里满是鱼香味,我在想,这辈子可能再也吃不到那样的味道了。————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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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二白不常联系,偶尔几个月问候一次。

向来是他主动在微信上发来两句话作为开场白。

按照固定的套路

第一句往往是:问你个问题,别拉黑我,也别哭。

随即而来的第二句就是:文彤彤结婚了没。

我和二白认识五年多了,是青春里难得的朋友——相顾无言又不显尴尬的那种。

如果我随随便便拉黑他,显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

我没办法,不能拉黑他,只剩下没骨气的哭。

二白说的文彤彤,就是我的初恋女友。高中开始恋爱,异地了大学四年,毕业后两年,大家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照旧一事无成,看在我这么没出息的份上分了手。她结了婚。

二白频繁地嘲讽我,搞得我很不爽,就好比翻来覆去地死,疼痛又无可奈何。

出于报复,我开始写下这篇文章——关于二白的爱情故事。

故事很短,情节很少,简要概述,至于原因,是因为我只是一个道听途说的野生作者。

这个故事由一顿做法简单的水煮鱼开始,由一顿同样做法简单的水煮鱼结束。

我仿佛已经闻到了满楼道的鱼香味。

二白,山东滨州人。毕业于北国之北的著名二流大学哲法专业,目前在北京就职于德邦物流。

会在不眠的夜晚数北京的天空飞过的航班,数楼下路灯开了又关。

别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小爱好,我只能告诉你,学哲学的人,你不懂他的世界。

二白曾经是个网瘾少年,高中时候玩一款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的游戏。大概就是在虚拟的世界里生活,可以交朋友,可以刷任务,还可以互相送礼物,甚至可以结婚生孩子。

虚拟世界的金青仪有说过,等二白哥哥考上大学了一定要告诉她,等她长大了,也考那个大学。那时候的二白还是个青涩的高中生,而金青仪,还是个初中时代的小朋友。

他曾经抽着红南京坐在齐齐哈尔大学三致广场旁,安静地看着大长腿的妹子跟我讲高中时代玩游戏的往事,说是他娶过一个叫金青仪的妹子,两个人结婚的那天,互赠了礼物,很多朋友一起围观和庆祝。

我不是网瘾少年,无法理解那种虚拟世界的热闹,只好陪着他抽红南京,陪着他看艺术学院的大长腿妹子,肤白貌美,波大腿长,贼好看,好吧,这不是重点。

二白说他们结婚的时候,他向金青仪许诺:待我出走半生,归来还是你老公。

我觉得自己很难理解二次元世界的矫情。

二白说,金青仪向他许诺:我要学会做很多很多菜,请你吃好吃的,可是现在,我只会做一道水煮鱼。

好吧,我可能也不太懂新时代小朋友的深情。

二白把抽过的红南京都丢在一个大桶装的农夫山泉里,日积月累的尼古丁把水染成了深黑色,他偷偷地拿去给室友养的多肉和绿植浇水,后来浇死了夜来香,浇死了绿萝,连生命力顽强的仙人掌也未能幸免。

农夫山泉里的烟头塞满的时候,齐齐哈尔大学的劳动湖旁新开了荷花,新一届的学弟学妹报道,而我们已然快要毕业了。

二白霸占着龙沙公园的秋千安静地抽烟,抬头望着这昂昂夏日中的4A级景区,阳光透过枝叶撒下来,稀稀疏疏地有些温暖,二白自顾自抽着红南京,不说话。

我实在忍不下去,弱弱地问一句:要不,我们把秋千让给她吧,眼巴巴地等了半个小时,就等我们让位置呢。

二白我俩都不会荡秋千,就那么不要脸地霸占着,相顾无言地抽烟。眼前是一个等了很久的小姑娘。

很明显,她想玩秋千,很明显,我和二白不要脸。

二白熄灭了烟调戏她:小朋友,我可以让给你一个位置,但是你要教会我荡秋千。

小姑娘怕怕地点了点头。

然后,我就被二白连拉带拽地撵下去,他很热情地说:来,咱俩一起玩。

我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晃来晃去。

不得不承认,学哲学的大多很会泡妹子。

二白说:看在你教会我荡秋千的份上,我请你吃饭吧。

在卜奎大街有家重庆人开的小餐厅,小姑娘用重庆话跟老板娘叽叽喳喳地交流,然后跑进后厨噼里啪啦地折腾。抽完两支烟的功夫,端出来一份香喷喷的水煮鱼。

我诧异地张大嘴巴,惊讶于这么小的姑娘竟然会做菜。

小姑娘说:既然是你请客,我不能白吃,那就自己动手做菜好了。

小姑娘还说:刚好老板娘跟我是老乡,她人很好的。

小姑娘还说:我本想做好多好吃的给你们分享,可是我现在只会做这一道水煮鱼。

二白说:你好,还没请教你姓名。

小姑娘说:我叫金青仪,很喜欢玩游戏的,我在游戏里也叫金青仪。

二白诧异地张大了嘴巴。夹了一筷子鲜嫩的鱼肉,说是巨好吃。

2017年的2月16日,小灵儿在徐州召唤我们,她说毕业快两年了,大家好久不见,快来徐州陪我玩,我带你们去农家草莓园,可以随便吃的那种。

我从河南奔赴江苏,林妹妹从北京来,徐州火车站广场上等二白从山东来。

二白的手机长时间的关机,大概是火车上没地方充电的缘故。按照时间计算,他大概已经出了站,广场上人潮拥挤,灵儿左手拉着我,右手拉着林妹妹,三个人扯着嗓门喊二白的名字。

灵儿说人太多,这么喊显得太傻逼,要想个好办法。

然后灵儿左手拉着我,右手拉着林妹妹,三个人像个傻逼一样在徐州火车站的广场上喊金青仪的名字。

或许很多人都如此,心底里总有个最敏感的名字,听到别人稍微提起,比叫自己的名字都管用。

灵儿果然聪明,我们就是喊着金青仪的名字找到了二白。意外的是,二白的车票显示,他从重庆来。

那天的大家吃了很多草莓,林妹妹一边笑一边摘草莓,鲜艳硕大的草莓吃了半筐。

林妹说:我感觉自己以后再也不想吃草莓了。

林妹还说:大棚里真特么热!

二白是个哲学系毕业的学生,热闹的时候能用段子逗笑一群人,安静的时候可以整天不说一句话。

灵儿问二白:能不能有点出息,虽然是放开了肚子随便吃,也不至于幸福地流眼泪吧。

二白顿了几秒钟:大棚里真特么热!

灵儿去给我们买烟的时候说是她请客,柜台上的烟随便选:二白选了一包五块钱的红梅。

灵儿骂二白没出息。二白说自己:我踏马就是没出息。

抽完那盒红梅,各自散去,灵儿去齐齐哈尔读研,林妹搭车回到北京去。

二白从重庆来,不知道去往哪个城市。

灵儿在齐齐哈尔读研究生的时候据说见到过一次二白

齐齐哈尔的三月初照旧是冰冷的冬天。二白抱着灵儿哭地一塌糊涂。

那天二白在齐齐哈尔的火车站等金青仪,他只知道金青仪会在今天乘坐某次列车来,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个车次,只好守在出站口一直等。当时的气温大约是零下二十度,从北京去的时候穿的有些单薄,冻得像条狗一样——那种可怜兮兮夹着尾巴的土家狗。

后来金青仪从人群里走出来,看了一眼二白,什么话都没说,仿佛一个陌生人。隐在人潮中走远了。

我只是一个道听途说的野生作者,听说,17年早春,二白辞掉山东的工作去重庆,2月15日,醉了一场酒吧,吃了一顿做法简单的水煮鱼。金青仪和他分了手。

齐齐哈尔的冬天特别长,齐大学生开学的日子一般都是三月份。

金青仪新学期开学的那天,乘火车去齐齐哈尔,二白在寒风里等了一整天,金青仪隐在人群中和他对视了一眼,冷冷地走开去。

二白说:齐齐哈尔的天气,真冷。

二白去北京找了一份关于物流管理的工作。分手后的41天。

数过了738次飞机飞过天空,楼下路灯开关了451次,有39晚从梦中惊醒。看了两次心里医生。

——2017年10月22日